原告開平金牌公司依法享有第3378612、22836935號“
、
”注冊商標(以下合并稱“GOLD”商標)專用權。自2007年起經過十五年的宣傳推廣和銷售，“GOLD”商標、“金牌衛浴”標識在衛浴、潔具行業內已經具有較高的市場知名度和品牌影響力。雖然被告深圳金牌公司在第11類及21類持有“
”注冊商標，但其實際使用的 “
”、“
”標識屬于改變顯著特征、以組合方式使用的行為，構成商標侵權;同時，庭審中原告提交了大量證據證明“金牌衛浴”自使用以來，已經與原告的品牌之間建立了穩定的聯系且為公眾所認可。被告在其產品銷售名稱及企業名稱使用“金牌衛浴”標識，故意攀附原告具有一定影響的“金牌衛浴”標識，并導致消費者的誤認和混淆，構成不正當競爭。在注冊商標權利沖突及標識顯著性有爭議的前提下，本案通過厘清商標法及反法的保護重心，以及論證反法對未注冊商標的保護依據，最終商標侵權及不正當競爭的訴求均得到法院支持。關鍵詞：知識產權 訴訟 商標侵權 不正當競爭 平行保護說
一、案情簡介
(一)開平金牌潔具有限公司“金牌衛浴GOLD”品牌簡介
金牌衛浴GOLD肇始于1999年，是一家產品品類齊全、規模宏大、具專業化和人性化的國內高端全衛定制品牌。曾先后獲得 “2014年中國家居產業百強”、“中國廚衛百強之衛浴知名品牌10強”、“中國十大工程衛浴品牌”、“中國十大衛浴品牌”、“2018年中國家居品牌戰略計劃”、“中國全衛定制代表力量”等上百項榮譽，并連續多年獲得“年度十大衛浴品牌”等多項在業內具較高知名度的獎項。
2010年12月28日，金牌衛浴簽約兩屆奧運會金牌得主、“跳水王子”田亮，共同打造“金”字招牌。近年來更是提出“重細節，更愛家”品牌理念，從人性需求和細節關愛出發，打造真正關愛中國家庭健康生活和使用需求的高端定制衛浴產品和品牌。
(二)案情概況
原告開平金牌公司依法享有第3378612、22836935號“
、
”注冊商標(以下合并稱“GOLD”商標)專用權。自2007年起經過十五年的宣傳推廣和銷售，“GOLD”商標、“金牌衛浴”標識在衛浴、潔具行業內已經具有較高的市場知名度和品牌影響力。雖然被告深圳金牌公司在第11類及21類持有“
”注冊商標，但原告開平金牌公司認為其實際使用的 “
”、“
”標識屬于改變顯著特征、以組合方式使用的行為，被告深圳金牌公司未經授權，擅自在其官網、產品說明書、合格證、商品外包裝等載體上宣傳、使用涉嫌侵犯涉案注冊商標權標識，并在其產品銷售名稱及企業名稱中使用“金牌衛浴”標識，故意模仿和靠近原告的商標圖樣及商業標識，企圖使相關公眾產生混淆效果。因此開平金牌公司向深圳金牌公司提起商標侵權及不正當競爭訴訟。
被告持有的注冊商標：
涉訴商標及被控侵權標識：
二、爭議焦點
本案核心的爭議焦點：
(一)被告行為是否侵犯了原告享有的注冊商標權;(二)被告使用“金牌衛浴”標識的行為是否構成不正當競爭;
三、筆者認為
(一)關于商標侵權
被告未經授權，擅自在其官網www.金牌陶瓷.com、產品說明書、合格證、商品外包裝等載體上宣傳、使用侵犯涉案注冊商標權標識的行為，故意模仿和靠近原告的商標圖樣，企圖使相關公眾產生誤認為系原告相同或近似商標的混淆效果，構成商標侵權。
因本案被告已經在其侵權產品上獲得了注冊商標，因此原告需要論證侵權標識1“
”、侵權標識2 “
”均屬于改變顯著特征的組合方式使用的商標，不再屬于對其注冊商標的使用，根據法釋〔2020〕19號第一條之規定，極易導致相關公眾的混淆和誤認，侵害了原告注冊商標專用權，進而方能滿足人民法院民事侵權的案件受理范圍。
首先，原告“
”、“
”注冊商標的申請日明顯早于被告持有的第23099131號“
”商標，且其商標的字形、排列以及整體視覺效果與原告在先注冊的第3378612號“
”注冊商標基本相同。
其次，早在2017年3月之前，原告的
商標已經連續多年被認定為廣東省著名商標，在衛浴潔具行業已經獲得較高的知名度和美譽度，被告作為同屬于廣東省內珠三角地區的同行業經營者，且原告的部分銷售市場與被告的銷售區域完全重合，其不可能不知道原告商標的在先注冊和使用情況。
最后，侵權標識2“
”則是在侵權標識1的基礎上，增加房屋狀的圖形組合設計，明顯屬于擅自改變注冊商標顯著部分的組合行為，其組合使用后的侵權標識為未注冊商標，與原告的兩個涉案注冊商標構成高度近似，侵權標識2的組合演示如下：
根據侵權標識2的商標構成要素可知，該商標是由“
”與“
”英文字母與圖形組合而成。雖然組合的“
”圖形商標為未注冊商標，但司法解釋對組合的情形并沒有限定商標客體僅為注冊商標，因此無論是注冊商標與注冊商標的組合還是注冊商標與未注冊商標的組合均屬于以組合的方式使用注冊商標的情形，因此被告將英文商標與圖形商標進行組合使用，屬于超出注冊商標核定使用樣式組合使用注冊商標的行為，依法應當認定其不屬于對注冊商標的實際使用。
綜上，經過大量的理論和司法判例研究，針對被告改變顯著部分和組合方式使用注冊商標的行為進行全面、客觀地闡述，侵權標識1、2的使用行為，已經僭越了注冊商標的權利邊界，符合最高人民法院司法解釋關于侵權歸責的要件，迫切需要通過司法裁判，合理劃分注冊商標的權利邊界，貫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行民交叉案件，民事部分優先的司法精神。此外，考慮被告主觀上和客觀上具有抄襲和模仿原告注冊商標、企業字號以及一定影響的商品名稱等不正當競爭的惡意，對于被告的侵權行為進行規制符合我國當前嚴厲打擊注冊商標惡意囤積和搶注后進行市場混淆使用的行為。
(二)關于未注冊商標不正當競爭侵權
被告登記并使用含有“金牌衛浴”字樣的企業名稱、及銷售商品時使用“金牌衛浴”名稱的行為依法構成不正當競爭行為。
本案中，原告開平金牌潔具有限公司在先使用的“金牌衛浴”未注冊商標，由于申請商標注冊的時間晚于使用時間，導致其在11類等商品類目的商標確權面臨搶注商標的權利沖突。在商標注冊面臨障礙的困境下，原告通過《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六條另行開辟維權訴訟進行救濟。
原告認為被告構成不正當競爭行為的三個要件為：①開平金牌公司經營的“金牌衛浴”商品名稱、標識在市場上有一定的知名度，為相關公眾所知悉;②開平金牌公司所主張的“金牌衛浴”商品名稱、標識具備區別商品來源的顯著特征;③深圳金牌公司的使用方式構成相同或近似使用，并客觀上容易造成相關公眾的混淆誤認。原告圍繞上述三個要件，提交了大量證據證明“金牌衛浴”自2007年使用以來，已經與原告的品牌之間已建立了穩定的聯系且為公眾所認可，據此人民法院認定原告在先使用的“金牌衛浴”標識構成“有一定影響的標識”。成功地將未注冊商標“金牌衛浴”納入有一定影響的標識的權利客體，進而認定被告的行為構成侵害原告有一定影響標識的不正當競爭行為。
四、判決結果
(一)被告深圳市金牌衛浴陶瓷有限公司立即停止侵害原告開平金牌潔具有限公司第3378612號、第22836935號注冊商標專用權的行為;(二)被告深圳市金牌衛浴陶瓷有限公司立即停止在產品生產、銷售和宣傳中使用“金牌衛浴”標識的不正當競爭行為，并在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停止使用“深圳市金牌衛浴陶瓷有限公司”的企業字號;(三)被告深圳市金牌衛浴陶瓷有限公司應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賠償原告開平金牌潔具有限公司經濟損失及合理費用50000元;
五、案例評析
1、關于商標侵權部分，人民法院明確了將注冊商標嵌入未注冊圖形商標以及在注冊商標基礎上增加裝飾性的背景圖案，均可認定為屬于改變注冊商標的顯著部分，也構成對注冊商標的組合使用。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注冊商標、企業名稱與在先權利沖突的民事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2020修正)》規定，對于注冊商標之間的權利沖突，僅在超出核定商品的范圍或者以改變顯著特征、拆分、組合等方式使用的注冊商標的行為方屬于民事侵權案件的受理范圍。然而，現有的司法判例，對改變顯著特征、組合的方式使用注冊商標的認定較為謹慎，尤其對“組合方式”使用究竟是指注冊商標間的組合，還是注冊商標與未注冊商標的組合沒有明確，導致大量職業搶注人逃避侵權責任，違背了嚴格保護的司法精神。
本案中，人民法院明確了將注冊商標嵌入未注冊圖形商標以及在注冊商標基礎上增加裝飾性的背景圖案，均可認定為屬于改變注冊商標的顯著部分，也構成對注冊商標的組合使用。同時，原告請求法院重點考慮原告訴請保護的注冊商標在衛浴產品領域的知名度、GOLD字母組合作為商標主體的顯著性以及被訴侵權商品購買者將其認定為“金牌馬桶”的評論記錄、被告實際使用上述被訴侵權標識具有攀附原告開平潔具公司的商標商譽的主觀惡意等情節，最終法院判定被告深圳市金牌衛浴陶瓷有限公司侵犯了原告“GOLD”注冊商標的專用權，對日后審理注冊商標之間權利沖突案件具有積極指導意義。
2、關于不正當競爭部分，本案明確了《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六條第(一)款的保護客體除了商品名稱、包裝、裝潢之外，還包括在先使用且有一定影響的標識，并將未注冊商標納入了 “有一定影響標識”的保護客體。
我國《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六條及相關司法解釋的規定，并沒有將未注冊商標作為單列的權利客體進行保護，導致我國長期的司法實踐中，只能將與在先使用且具有一定影響的未注冊商標構成混淆的行為納入知名商品特有名稱(2019年修改為有一定影響的商品名稱)進行規制，例如“小蒙羊”火鍋、“周六福”珠寶等。然而這種保護格局仍然存在缺陷，正如西南政法大學科技法治創新研究中心黃匯教授認為，商標法以注冊取得機制為基石，對未注冊商標的保護并不完備，為了更好保護未注冊商標，宜以“平行保護”理念為統領，實現《反不正當競爭法》和《商標法》對未注冊商標最有效的協同保護，即無論是從理論還是規范的視角，《反不正當競爭法》都應當將侵害未注冊商標作為重要的調整對象之一。
本案中，原告開平金牌潔具有限公司在先使用的“金牌衛浴”未注冊商標，由于申請商標注冊的時間晚于使用時間，導致其在11類等商品類目的商標確權面臨搶注商標的權利沖突。在商標注冊面臨障礙的困境下，原告通過《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六條另行開辟維權訴訟進行救濟，原告通過提交了大量證據證明“金牌衛浴”自2007年使用以來，已經與原告的品牌之間已建立了穩定的聯系且為公眾所認可，據此人民法院認定原告在先使用的“金牌衛浴”標識構成“有一定影響的標識”。本判例打破了將未注冊商標納入有一定影響的商品名稱的保護慣例，創新性地將“有一定影響的標識”作為與“有一定影響商品名稱、包裝、裝潢”并列的權利客體，從而將開平金牌公司在先使用且具有一定影響的未注冊商標納入“有一定影響的標識”保護范圍，理劃清了權利邊界，從根源上解決了開平金牌公司長期面臨的權利保護困境，對于日后解決未注冊商標的保護，提供了重要的司法裁判指引，具有積極的社會意義。
六、結語和建議
本案屬于商標侵權及不正當競爭疑難案件，一方面，侵權人涉嫌搶注了與原告“GOLD”近似的“QOLD”商標，在無效宣告終局之前，較難進行民事救濟;另外一方面，由于權利人面臨商標申請注冊的權利障礙，若不鞏固長期在先使用的權利，則面臨知識產權經營成果付諸東流。本案通過主張被告擅自改變注冊商標顯著部分以及組合使用注冊商標，及時地遏止了被告的惡意侵權使用行為，并通過《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六條第(一)項將“金牌衛浴”未注冊商標認定為有一定影響的標識。但也折射了我國企業知識產權保護意識仍然有待提高，若能及時采取知識產權監控及注冊布局，則可能會避免后續產生的累訴。
注：該案獲得2022年廣東知識產權保護協會推薦學習案例。
注釋：
[1] (2022)粵0303民初19522號民事判決書;[2] 黃匯《反不正當競爭法對未注冊商標的有效保護及其制度重塑》載《中國法學》2022年第5期;[3] 綜合案例丨擅用“金牌衛浴”標識生產銷售及作為企業字號的行為構成不正當競爭,載《知產寶》2023年1月31日。
(原標題：以“金牌衛浴”商標及不正當競爭糾紛案探析未注冊商標的維權保護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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