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從法拉利案看歐盟未注冊外觀設計對部分外觀設計的保護
在保護對象、保護要求例如新穎性、個性特征等方面，歐盟未注冊外觀設計與注冊外觀設計并沒有任何區別。歐盟未注冊外觀設計彌補了注冊外觀設計申請周期長、手續復雜、費用較高等不足，為實現《歐共體外觀設計條例》序言部分所預設的目標提供了保證。
在2021年10月28日作出的關于Ferrari SpA v Mansory Design Holding GmbH and WH案[1](以下簡稱“法拉利案”)的判決中，歐洲法院(ECJ)第五法庭裁決認定，可以基于披露的產品整體的圖片為產品的部分提供歐盟[2]未注冊外觀設計保護。
一、歐盟未注冊外觀設計
根據《歐共體外觀設計條例》[3]第1條第2款，歐盟為外觀設計提供了兩種形式的保護，注冊外觀設計(registered Community design )和未注冊外觀設計(unregistered Community design)，其中未注冊外觀設計獲得保護的前提是，在歐盟以規定的方式向公眾提供。
未注冊外觀設計為那些更新換代頻繁、生命周期短的產品外觀設計提供了一種快捷而廉價的保護途徑。根據《歐共體外觀設計條例》第11條，從在歐盟范圍內向公眾首次提供之日起，未注冊外觀設計可以自動獲得為期3年的保護。向公眾提供包括出版、展覽、在貿易中使用或以其他方式披露，從而在正常的商業過程中可以合理地被在歐盟經營的相關行業的業內人士所知悉，但是不包括在明確或隱含的保密條件下向第三人披露外觀設計。未注冊外觀設計在注冊外觀設計之外提供了一種附加保護。
與較低水平的形式要求相對應的是對未注冊外觀設計較弱的保護。《歐共體外觀設計條例》第19條第2款規定，對于歐盟未注冊外觀設計，只有在有爭議的使用是由于“抄襲”(copy)了受保護的外觀設計時才賦予權利人阻止該使用行為的權利。
在保護對象、保護要求例如新穎性、個性特征等方面，歐盟未注冊外觀設計與注冊外觀設計并沒有任何區別。歐盟未注冊外觀設計彌補了注冊外觀設計申請周期長、手續復雜、費用較高等不足，為實現《歐共體外觀設計條例》序言部分所預設的目標提供了保證。
二、法拉利案關于未注冊外觀設計的保護
（一）基本案情
意大利法拉利公司限量生產FXX K車型。該車型共有兩個版本，通過引擎蓋上 "V "的顏色進行區分。法拉利公司在2014年到2015年期間分別通過新聞發布(側視和前側立體)圖片、電影向公眾展示了FXX K車型。Mansory Design公司成立于德國，是一家專門從事高端汽車個性化設計的改裝企業。自2016年以來，Mansory Design公司生產和銷售用來改變法拉利488 GTB外觀的“改裝套件”，使其與法拉利FXX K的外觀相似。法拉利公司認為Mansory Design公司侵犯了其一項或多項未注冊外觀設計，因此在德國杜塞爾多夫地區法院提起訴訟，尋求禁令以阻止Mansory Design在整個歐盟銷售這些套件。杜塞爾多夫地區法院、杜塞爾多夫高等法院先后駁回了法拉利公司的訴訟請求。二審法院認為，關于涉案汽車的部分外觀設計，由于其不滿足形式一致性和/或獨立性的最低要求，所以不存在法拉利公司主張的未注冊外觀設計。
法拉利公司上訴至德國聯邦法院(Federal Court of Justice)。德國聯邦法院認為上訴結果取決于對《歐共體外觀設計條例》的解釋，于是將以下問題提交給歐洲法院進行初步裁決：(1) 產品個別部分的未注冊外觀設計能否因披露產品整體的圖片而產生?(2) 如果對上述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在確定將被結合到一個組合產品中的構成部件(例如汽車車身的部件)的整體印象時，為了評估其個性特征，應適用何種法律標準?該標準是否可以是懂行用戶所看到的構成部件的外觀沒有完全消失在組合產品的外觀中，而是顯示出某種獨立性和形式一致性?
（二）法院裁決
根據歐洲法院的意見，上述兩個問題的實質是，根據《歐共體外觀設計條例》第11條第2款向公眾提供產品的圖片(例如公開汽車的照片)是否可能導致向公眾提供該產品的一部分或構成部件的外觀設計。如果是這樣，產品的一部分或組合產品的構成部件的外觀相對于產品整體需具有多大程度的獨立性，以便可以審查其外觀所具有的個性特征。
法院從以下角度對上述問題進行了闡述：
1. 外觀設計的保護對象與未注冊外觀設計的保護目的
從《歐共體外觀設計條例》第3條a項確定的外觀設計的保護對象看，外觀設計既包括產品整體的外觀，也包括產品部分的外觀，外觀是外觀設計保護的決定性因素。外觀設計的個性特征也必須依賴外觀設計定義所界定的構成外觀設計的特征來評價。《歐共體外觀設計條例》的序言部分以及在先的案例均已經表明，《條例》的目的是確保對歐盟外觀設計的有效保護，從而鼓勵產品的創新、開發及投資，未注冊外觀設計的目的正是消除注冊申請負擔、以快速有效的方式保護市場生命周期短的產品設計，從而促進創新。
2. 產品部分或者構成部件的披露要求
《歐共體外觀設計條例》第19條規定了合理地被“相關行業的業內人士所知悉”，如果外觀設計的圖片分發給了業內經營的商業主體則滿足了這一要求。所以，要實現通過向公眾提供產品整體的外觀設計而達到向公眾提供產品一部分或者構成部件的外觀設計，必須保證在提供產品整體的外觀設計的時候可以明確地識別產品的該部分或者該構成部件的外觀。這需要借助于外觀設計的表述，如同注冊外觀設計一樣，來明確地識別外觀設計，使經營主體可以清楚、準確地獲得未注冊外觀設計的權利信息。關于保護對象的可識別性要求，即使出于法律的確定性，也不要求設計者向公眾單獨提供產品的各個部分或者構成部件以獲得未注冊外觀設計保護。否則，將有悖于上述《歐共體外觀設計條例》關于未注冊外觀設計的立法目的，并忽視外觀設計保護體系的均衡，即保護水平、法律確定性與保護要求的對應性。
具體在本案中，可以明確地識別意味著，通過公開產品的圖片向公眾提供的行為使得可以清楚地看見主張外觀設計的產品的部分或者構成部件的特征。在與現有設計比較而進行個性特征的評價時，也必須有圖片使之可以精確且確定地使主張權利的外觀設計形象化。因此，為了評估作為歐盟外觀設計的保護條件的個性特征，有爭議的產品的部分或組合產品的構成部件必須是可見的，并由構成其特定外觀的特征來界定，即由特定的線條、輪廓、顏色、形狀和紋理來界定。這預示著產品的該部分或組合產品的該構成部件的外觀本身能夠產生整體印象，不會完全消失在產品整體中，因為對外觀設計個性特征的評價即是對外觀設計整體外觀的評價。
總之，法院第五庭裁定，根據《共同體外觀設計條例》第11條第2款向公眾提供產品的圖片意味著向公眾提供該產品一部分的外觀設計或作為組合產品的該產品構成部件的外觀設計，前提是該部分或該構成部件的外觀在提供外觀設計時可以明確地識別。相應地，為了審查該部分或該構成部件的外觀是否滿足個性特征要件，該部分或構成部件必須構成產品或者組合產品的一個可見部分，由具體的線條、輪廓、顏色、形狀或者紋理所清楚地限定。
三、法拉利案對未注冊外觀設計的意義
法拉利案最直接的效果在于，其澄清了不必為獲得對產品一部分的未注冊外觀設計保護而單獨披露有關部分，進一步鞏固了未注冊外觀設計對于特定產品領域的吸引力。德國法院將根據歐洲法院的指導意見來繼續審理這個案件。但是，產品的部分或者組合產品的構成部件的可識別性以及其可見性本身或許是一個更具有挑戰性的問題。例如，曲奇餅干的內部是否具備可見性進而受到注冊外觀設計保護就曾引起了很大的爭論。[4]
此外，盡管在授權條件以及侵權判斷方面采用外觀設計的方式，歐盟未注冊外觀設計的自動獲得權利、以抄襲為保護要件等特點，體現了其與版權的相似之處。法拉利案進一步表明，通過對外觀設計產品的披露，權利人同時獲得了不確定數量的未注冊外觀設計。所以，歐盟未注冊外觀設計的權利人在提起侵權訴訟時應當指出構成其外觀設計的個性特征是什么，并需要將其訴訟請求限制于產品被抄襲的那些部分。
當然，歐盟未注冊外觀設計的上述特征也增加了權利的不確定性。如果參照注冊外觀設計來確定未注冊外觀設計的保護范圍的話，那么可獲得保護的權利組合將非常豐富，業內商業主體很難確定所有這些權利的可能保護范圍，因此也很容易在不經意間落入未注冊外觀設計的保護范圍。此外，也會引申出進一步的問題，即，對產品整體的外觀設計的注冊與公布是否也會產生歐盟未注冊部分外觀設計。
注釋：
[1]C-123/20. EU:C:2021:889.
[2]下文中“歐共體”是“歐盟”的前身，二者具有相同的含義，僅根據不同的語境區別使用。
[3]Council Regulation (EC) No 6/2002.
[4]T-494/12. General Cou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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