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是我國重要的友好近鄰。近幾年來，兩國在國際外交舞臺上相互理解相互支持，是睦鄰友好、緊密協作的重要伙伴。隨著兩國政治、外交關系的不斷發展，兩國的經貿合作質量也加速換擋升級，各領域務實合作不斷走實走深，雙邊經貿潛力得到進一步激發。雙方不斷推動貿易高質量發展，極大有利于繼續保持雙方產業鏈供應鏈穩定。
中俄兩國的經貿合作，有很高的互補性。一方面， 能源合作是兩國合作中分量最重、成果最多、范圍最廣的領域，是兩國經貿合作的“壓艙石”。據中國海關總署統計，2023年，中國自俄進口能源產品3342.9億元人民幣，同比增長47.4%，占當年中國自俄進口總值的65.3%。俄穩居中國第一大能源進口來源國，保持第二大原油進口來源國、第一大電力進口來源國地位。另一方面，中國對俄出口汽車、家電、工程機械等保持快速增長。哈弗、奇瑞、吉利等中國品牌汽車在俄銷量再創歷史新高，華為、小米等中國品牌電子產品受到俄民眾青睞。[1]
因此，做好在俄商標保護，維護我國企業的品牌，將有利于我國企業捍衛和進一步拓展俄羅斯的廣大市場;對于兩國經貿關系的良性，健康和有序的發展，無疑也有著重要的意義。特別是俄羅斯作為獨聯體發揮主導作用的重要成員國，其知識產權，包括商標的立法和保護，對其它獨聯體國家有著重要的示范和借鑒作用。本文試對俄羅斯商標保護方面的立法和執法情況做一簡要介紹，希望給我國企業在俄羅斯，乃至其它獨聯體國家保護自己的商標，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提供思路。
一、迅速加入有關國際公約、協定和世界知識產權保護組織
1991年12月15日，俄羅斯聯邦接替前蘇聯成為《保護工業產權巴黎公約》成員國。隨后不久，俄羅斯先后加入了《商標國際注冊馬德里協定》、《商標注冊用商品和服務國際分類尼斯協定》、《商標注冊條約》和世界知識產權組織。這些公約和協定，構成了俄羅斯保護知識產權，包括商標專用權的法律基礎。[2]
1993年6月俄羅斯遞交了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的申請，并于2012年7月被接納為世界貿易組織正式成員。為了符合世界貿易組織的標準和要求，俄羅斯對其知識產權法律做了大幅度的修改。
二、加快和完善國內有關保護知識產權包括商標的立法
1992年9月23日，俄羅斯聯邦頒布《商標、服務標記及商品原產地名稱法》， 該法后來又多次修訂，最新修訂的《商標、服務標記及商品原產地名稱法》生效于 2002年12月27日。該法對商標的種類、類型、注冊申請以及注冊商標的撤銷等等都做了詳細的規定。
此外，2006年11月通過的《俄羅斯聯邦民法典(商標法部分)》對商標、商業名稱、原產地名稱及商業標識進行了統一規定。其中第1848條第2款對商標的使用進行了詳細而寬泛的規定，包括了互聯網上的使用方式。該法還規定，商標申請的受理、審查、核準、登記、證書頒發、變更事項記載以及登記信息的公布由聯邦知識產權行政管理機關負責;而對不予受理商標申請的決定、予以商標注冊的決定、不予商標注冊的決定、商標申請視為撤回的決定則由專利爭議委員會(專利爭議局)負責。商標申請可以根據《巴黎公約》的規定主張優先權，亦可以通過馬德里國際申請程序提交。商標如被認定為是馳名商標，則獲得跨類的保護，并會被印入馳名商標名錄。除了商標的內容，《俄羅斯聯邦民法典(商標法部分)》還規定了商號權，俄羅斯對法人的商號實行統一的國家登記制度。[3]
三、完善保護和管理知識產權的職能機構
與此同時，俄羅斯也進一步建立和完善了保護和管理知識產權的政府職能機構，主要有俄羅斯聯邦知識產權專利商標局。1992年9月30日，俄羅斯專利商標委員會成立。1996年9月，該委員會更名為俄羅斯專利商標署。2004年3月9日，再次更名為俄羅斯聯邦知識產權專利商標局(俄文簡寫Rospatent，以下簡稱為“俄羅斯聯邦知識產權局”)。
俄羅斯聯邦知識產權專利商標局是俄羅斯聯邦權力執行機構，執行統一的國家政策，其職責包括：對俄羅斯境內的發明(計算機程序、數據庫系統及集成電路布圖設計)、實用新型、商標、特殊服務標記、地理標志及商品原產地名稱給予登記、保護、批準、協調;負責知識產權領域法律及標準的完善;負責知識產權與內部經濟貿易的發展及國際合作。[4]
除此之外，俄羅斯還有負責調查和查處商標侵權行為的俄羅斯聯邦反壟斷局。本文將在后文對該職能機構做一介紹。
四、俄羅斯關于商標保護的規定
俄羅斯對商標的保護主要體現在商標確權階段的保護和商標專用權的保護。商標確權階段的保護又主要體現在對他人在先權利(在先商標權)和馳名商標的保護。
（一） 商標確權階段：
在俄羅斯，商標確權階段的爭議的解決，主要可以通過協商以及向俄羅斯聯邦知識產權局提交“第三方觀察意見”和無效宣告程序的方式來解決。
A. 協商方式
主要體現在發出律師函。如果發現自己的在先商標權會受到侵犯，可以向對方發出律師函。例如商標被搶注，被搶注人在進行必要的詞查取證后，可以向搶注人發送律師函，從而嘗試促使搶注人進行洽談、降低轉讓對價或者放棄程序對抗等，以盡量避免成本較高的訴訟等程序。
在決定提起訴訟前，被搶注人可以先聯系搶注人，確認搶注人是否同意撤銷其商標或者將該搶注商標轉讓給權利人等等。
協商還可以是被搶注人嘗試通過協商或者通過第三者匿名協商受讓被搶注商標的形式和搶注人談判受讓該搶注商標。協商可以單獨發起，也可以在撤銷等程序中選擇合適的時機發起。
B. 第三方觀察意見
在俄羅斯，商標申請提交后2周左右，俄羅斯聯邦知識產權局網站會公開相應商標的申請信息。任何人可以通過俄羅斯聯邦知識產權局網站或者其他付費商業數據庫查詢到商標申請狀態，可以在未發布注冊公告前向俄羅斯聯邦知識產權局發送警示函，提交對申請中商標的觀察意見。
提交觀察意見時應體現相應商標不應予以注冊的理由和證據材料。如果審查員認可相應理由及事實，將在進行實質審查時發出駁回通知;若審查員不認可相應理由及事實，將不影響相關商標的審查。該程序被稱為“第三方觀察意見”程序。
C. 無效宣告：
若爭議的商標已經獲得注冊，向俄羅斯聯邦知識產權局提交對該商標的無效宣告請求則是常用的應對措施。
申請無效宣告的常用理由有：
(1)若與他人在先商標構成相同或近似規定，在注冊公告之日起5年內，可以提交無效宣告請求。
(2)若違反俄羅斯商標法的禁注、禁用條款，在商標有效期內任何時間均可以提交無效宣告請求。
(3)若代理人或者代表人以商標所有人名義注冊了商標，違反了《保護工業產權巴黎公約》，在商標有效期內任何時間均可以提交無效宣告請求。
(4)若商標注冊存在權利濫用或不正當競爭，在商標有效期內任何時間均可以提交無效宣告請求。
收到無效宣告請求后，俄羅斯聯邦知識產權局通知商標權人，并要求雙方參加聽證會。根據雙方在聽證會上陳述的理由及事實，俄羅斯聯邦知識產權局作出全部或者部分無效的裁定，或者駁回無效宣告請求、維持商標權利。該程序一般需6-12個月。[5]
此外，與大多數國家一樣，俄羅斯法律對馳名商標給予特別保護。 俄羅斯馳名商標的法律保護依據《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定》、《巴黎公約》、《俄羅斯民法典》和俄羅斯聯邦知識產權局所適用的管理條例。
（二）商標專用權的保護
俄羅斯對商標專用權的保護，體現在禁止和制止商標侵權行為。
根據《俄羅斯民法典》第1484條，商標權人可以任何不違法的方式使用商標。商標權人可以通過使用商標個性化其提供的商品或服務，包括將商標用于商品或標簽上，在俄羅斯境內生產、銷售、在展覽會上展示或以其他方式使其進入民間流通，出于上述目的的存儲、運輸及進口，以及將商標用于廣告宣傳、用于互聯網或域名。未經商標權人許可，他人無權在相同或近似的商品或服務類別內，使用與其注冊商標相同或近似的標志。
但是，該法第1487條對商標的權利用盡原則作出了規定。如果商品是由商標權人或經其同意投放進入俄羅斯民間流通，他人繼續出售或使用上述商品不侵犯商標權。[6]
根據法律，普通俄羅斯商標的保護期為自申請日(優先權日)起十年，并可以續展。續展申請必須在證書有效期的最后一年提出，如果錯過此期限，則給予六個月的寬限期續展俄羅斯商標。[7]
另外，根據《俄羅斯民法典》，注冊商標或非注冊標識可應商標所有人的要求被認定為馳名商標。但是，如果商標僅在第三方相同或混淆相似的商標的優先權日之后才獲得承認，則俄羅斯專利商標局不能賦予該商標馳名地位。
與傳統商標不同的是，馳名商標的保護范圍超出了注冊商品和服務的范圍。特別是，商標所有人可以主張其權利，即使在涉嫌侵權人將商標應用于不同類別的商品或服務的情況下，在被指認的商標與馳名商標所有人產生虛假聯系的情況下也是如此。馳名商標的保護期是無限的，不像傳統商標注冊那樣收取續展費。[8]
與我國對馳名商標實行個案認定不同，俄羅斯對馳名商標實行認定和登記制度。目前為止，大約有200個商標被認定為馳名商標。最著名的例子是：可口可樂(5)，立頓(21)，英特爾(22和25)，雀巢(41和42)和蒂芙尼(56)。[9]
五、商標被侵權后的應對措施
在俄羅斯，如果商標侵權事件發生，通常采取的應對措施包括：協商仲裁途徑、訴訟途徑和行政途徑。
（一）協商仲裁途徑
商標權利人在進行必要的調查取證后，可以嘗試向侵權人發送律師函，從而嘗試避免程序較長和成本較高的訴訟程序。
如果律師函無法奏效，商標權利人可以向法院提起訴訟。俄羅斯法院通常建議對商標訴訟的雙方進行非強制性調解，如果雙方決定啟動調解程序，則可以推遲對案件在法院的起訴。
商標侵權案件也可以利用仲裁庭解決爭議。但是，由于仲裁方式尚不成熟，尤其是仲裁裁決的執行困難，因此該爭議解決方法對爭議各方而言不是強制性的，在商標侵權案件中并不常用。[10]
（二）訴訟途徑
侵權發生后，商標權利人通常采取的維權方式是直接在法院起訴侵權人。與我國類似，商標侵權的訴訟中，舉證責任在原告方。所以，只有在充分的調查取證后，擁有充分的證據材料的情況下，商標權利人方能贏得訴訟。更有甚者， 俄羅斯司法系統比較特殊，分為聯邦憲法法院、聯邦最高法院、仲裁法院系統和普通法院系統四個大的分支，其中主要由仲裁法院系統負責常規的商標侵權訴訟事務。
俄羅斯的仲裁法院有四種類型，即：10個聯邦區域仲裁法院、21個一審上訴仲裁法院、84個聯邦主體仲裁法院和1個專門仲裁法院(即俄羅斯聯邦知識產權法院)。
俄羅斯仲裁法院實行三審制，一審法院作出判決(由各聯邦主體法院負責)，可以提出復審(即二審，由各一審上訴仲裁法院負責)。如果不申請復審或者復審申請被駁回，則判決生效，對生效的判決可以提出上訴(即三審，由各聯邦區域仲裁法院負責)。如果駁回后仍然不服，可以向聯邦最高法院提出再審申請。聯邦最高法院是負責所有再審案件(民事、刑事、行政等)的最高司法機構，它監督各級法院的活動，研究和總結司法實踐，解決與俄羅斯聯邦國際條約有關的問題。俄羅斯聯邦知識產權法院成立于2013年，對知識產權事務擁有專屬管轄權。就一件商標侵權案而言，在俄羅斯聯邦主體仲裁法院一審、一審上訴仲裁法院二審后，應向知識產權法院上訴，而非向聯邦區域仲裁法院上訴。俄羅斯聯邦知識產權法院也是商標不使用撤銷案件和不服俄歲斯聯邦知識產權局裁定的行政訴訟案件的一審法院。
俄羅斯的普通法院系統很少介人商標訴訟，因為它們的管轄權涵蓋涉及個人的非經濟糾紛。某些商標訴訟案按照規定也可以向普通法院提起訴訟(例如，針對個人域名權和在先商標權的侵權訴訟)，但是實踐中極少用到。[11]
（三）行政途徑
在俄羅斯，如遭遇非法使用商標的案件，可以向聯邦反壟斷局(FAS)投訴不正當競爭，聯邦反壟斷局調查后可以命令侵權人停止侵權并對侵權人處以行政罰款。
在俄羅斯，禁止壟斷與不正當競爭行為及案件的預防、調查、執法和裁決等工作是由俄聯邦反壟斷局(FAS)負責。其隸屬于聯邦政府，是獨立的、有較高權威的市場秩序的組織者和良好競爭氛圍的維護者。作為被聯邦政府授權的機構，反壟斷局可以制定文件、細則和法規，負責監督相關法律的遵守與執行情況。還可根據相關法律、法規向經營者發出具有約束力的指令。[12]
俄羅斯聯邦反壟斷局對商標侵權進行調查和查處，主要依據的是俄羅斯《關于競爭和在商品市場中限制壟斷活動的法律》(即俄羅斯《反壟斷法》)。該法第三章規定了不正當競爭行為。即將“……未經允許使用他人的商標” 的行為作為不正當競爭的行為之一，加以禁止。[13]
與我國法律實踐類似，在制止商標侵權行為發生問題上，俄羅斯也是賦予了行政機關干預的權利。顯而易見，俄羅斯法律賦予聯邦反壟斷局對商標侵權行為進行行政干預，是依據和強調了保護廣大消費者和相關公眾關于商品的產源和質量的知情權這一商標的公權屬性。行政機關對商標侵權案件進行干預，無疑有利于維護正常的市場經濟秩序，同時也大大提高了及時制止商標侵權行為的效率。
相比于協商仲裁的不確定性，訴訟程序的冗長時間和訴訟成本的高昂，行政途徑無疑有著高效率，維權成本相對低廉的優勢。
此外，商標還可在俄羅斯海關進行備案，備案辦理時間約為1個月。一旦發現疑似侵權行為，海關將通知商標權利人予以應對，但是否侵權需要由俄羅斯聯邦知識產權法院或仲裁法院判定。申請人可以自主決定海關保護期限，但通常該期限不超過2年。2年后，權利人在該商標有效期內可以申請繼續延長保護期限。需要說明的是，俄羅斯海關備案程序與我國略有不同。在我國，備案的有效期可以貫穿商標注冊的有效期，即十年。備案的有效期可以依據商標注冊的有效期續展二續展。另外，在我國，海關當局可以直接依據商標權利人的請求直接判斷是否侵權與否，并作出相應的查處決定。查處相對人如果不服，可以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這方面需要我國商標權利人尤其要注意兩國在海關備案保護商標專用權方面的差異。
總結
與我國相似，俄羅斯對于商標的保護有著相對健全齊備的法律體系，同時也是一系列相關國際條約和協定以及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的成員國。 因此，在俄羅斯進行商標維權，可以采取與我國近似的救濟途徑。但是，與我國相比，俄羅斯作為一個聯邦制國家，其司法體系較為龐雜，因此就司法途徑而言，無論是時間成本還是訴訟成本對維權方都是一個不小的挑戰。建議我國相關企業在維護商標權益的時候，充分熟悉相關法律、善用包括專業服務機構在內的各種資源，在俄羅斯以合理的時間、程序和成本，達到切實維護自己的合法的商標權益的目的。
參考文獻：
[1]人民日報2022-02-09<中國連續12年穩居俄羅斯第一大貿易伙伴國——中俄經貿合作成果豐碩>。
[2]先途知識產權網站《在俄羅斯如何保護知識產權》。
[3]國家知識產權戰略網《俄羅斯聯邦知識產權商標專利局情況簡介》。
[4]中國對外貿易雜志社 《金磚國家知識產權制度概覽與比較》。
[5]先途知識產權《在俄羅斯如何保護知識產權》。
[6]先途知識產權《在俄羅斯如何保護知識產權》。
[7]中國保護知識產權網<國別環境-俄羅斯-商標保護》。
[8]平克曼跨境服務---俄羅斯商標注冊詳細介紹。
[9]平克曼跨境服務---俄羅斯商標注冊詳細介紹。
[10]知乎網：《馳名商標在俄羅斯法律下的保護定義和范圍》。
[11]知乎網-聞方知識產權-《俄羅斯商標注冊及維權指南》。
[12]知乎網-聞方知識產權-《俄羅斯商標注冊及維權指南》。
[13]學術堂網：《中俄反壟斷執法機構的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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