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全球新能源市場不斷增速，鋰電池行業的市場競爭也愈加激烈。目前，國內外知名鋰電池廠商的知識產權戰爭已在鋰電廠商、電池材料企業等領域全面展開。在聚合物鋰電池領域，行業老大ATL(寧德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Ningde Amperex Technology Limited，以下稱“ATL”)已經在國內外對珠海冠宇發起了二十余起專利訴訟。
珠海冠宇和ATL均為消費電池領域的頭部企業，雙方的這場訴訟對行業格局的變革也產生了深遠影響，得到了業界和社會的關注，但是關注之中，或多或少的會出現一些誤解，例如將我國動力電池龍頭CATL(寧德時代新能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與 ATL當成同一家企業，或是把ATL認為是寧德時代的子公司或關聯公司，而這場歷時近三年的專利訴訟，ATL的專利備受考驗，被無效的比例可能出乎很多讀者的意料……本文將一一為讀者解讀。
珠海冠宇VS ATL，民營企業與外資企業的不同發展之路
1997年，我國建成第一條鋰離子電池生產線，為市場釋放了新的信號。1998年，珠海冠宇的前身哈爾濱光宇電源開始進行消費領域鋰電池的研發。2007年，哈爾濱光宇電源、佳運科技、光宇國際在珠海投資設立珠海光宇，并于2019年更名為珠海冠宇。至今，珠海冠宇已經成長為一家有了26年鋰電技術研發經驗的中國鋰電民族企業。
1999年，曾毓群創立今天的消費電池龍頭ATL。遺憾的是，因為資金問題，ATL在2005年被日本TDK以1億美元的價格收購100%股權，成為一家成長于中國的日本企業。2008年，在曾毓群的主導下ATL成立了動力電池部門，這是今天“寧王”(寧德時代)的起點。
2011年出版的《外商投資產業指導目錄》中，明確了外資比例超過50%的企業不能生產汽車動力電池，彼時ATL失去了中國的動力電池市場。曾毓群與時任ATL CEO的張毓捷表示要單干，專注動力電池，并于2011年成立寧德時代。不過此后ATL還是持有寧德時代15%股權，直到2015年，ATL因母公司TDK的戰略調整逐步退出新能源汽車動力電池業務，ATL將持有寧德時代的股權全部轉讓，ATL方面不再持有寧德時代股權，ATL和寧德時代至此成為完全獨立的兩家公司。
中國政府網
寧德時代招股書
如今，寧德時代已成長為全球動力電池龍頭，其鋰電池產品主要為汽車、列車、高爾夫球車等大型應用場景提供動力。ATL則從股權分割后專注于消費領域鋰離子電池的研發銷售，其鋰電池產品主要用于手機、筆記本電腦等小型3C消費電子領域。
近幾年來，鋰電池領域的競爭愈發激烈，行業格局時刻面臨挑戰。在消費電池領域，珠海冠宇在近年迅速成長為全球消費軟包電池領域排名第二的企業，給ATL造成巨大威脅。特別是珠海冠宇在2020年開啟IPO后，將獲得更多融資和市場機會。因此在IPO期間乃至今日，我們可以看到珠海冠宇受到了業內直接競爭對手ATL接踵而來的專利訴訟。
2021年6月底，珠海冠宇開始陸續收到ATL及其子公司寧德新能源、東莞新能源國內外律師發送的《侵權告知函》等文件，稱珠海冠宇的多款電芯產品涉嫌侵犯ATL相關主體持有的11項專利權。此時正值珠海冠宇科創板過會關鍵時期，可見ATL發起的專利訴訟在此之前已有預謀，一場IPO狙擊意味明顯的專利訴訟就此展開，并在2021年10月珠海冠宇成功上市后繼續緊咬不放。
從公開信息來看，ATL在中美歐三地已經向珠海冠宇發起了20余件的專利訴訟，時間從2022年1月一直持續到現在。雙方的專利戰不僅是一場來自行業第一對行業第二的打壓，也是中國民族企業和日本企業在鋰電池領域上的一場競技。
已出爐涉訴專利無效成功率近八成，行業老大專利質量被重新審視
隨著法院判決的相繼出爐，雙方的訴訟也如過山車一般起伏不定。當法院對某項專利進行一審判決后，國知局的無效結果又相繼出爐，給已判決的案件帶來了更多不確定性，并且迫使ATL撤回了部分起訴。在這樣的情形下，看似被動的珠海冠宇在和ATL的這場訴訟中一時難分高下。
珠海冠宇在國內主要通過向國家知識產權局提起專利無效的方式來應對，ATL涉訴的17項專利均在經受無效考驗。從已出爐的8項專利無效審查結果來看，珠海冠宇的無效成功率近80%，6項專利被宣告全部無效，1項專利被宣告部分無效，1項專利被宣告維持有效。
資料整理：IPR Daily
在國知局對ATL涉訴6項專利作出的全部無效的審查結果中，有5項被認定相關專利技術為行業的公知常識或現有技術，不具備創造性，有1項被認為專利技術方案不能實現發明目的。
從認定結果來看，ATL用來起訴珠海冠宇的專利大都屬于行業領域的基礎技術手段，專利中記述的技術方案早期在業內已經被公開。從這一方面來看，ATL的這批專利自身缺乏創新點和創造性，穩定性較差，甚至有通過業內已有技術經過重新組合及撰寫之嫌，并且，國知局認定ATL的一項專利記述的技術方案無法解決發明技術問題或效果難以預料，似乎映射著在消費鋰電技術成熟的當下，ATL專利質量需要被重新審視了。
整體上看，目前珠海冠宇在國內訴訟中的無效取得了不錯的成效。接下來，ATL的其他專利若同樣經受不起無效的考驗，或許會使這場專利戰出現更大的轉折。
此外，珠海冠宇和ATL的國外訴訟主要涉及美、德兩國，當下涉訴專利共4項，從珠海冠宇2023年8月發布的2023半年報來看，目前其已在美國法院對ATL提起了反托拉斯訴訟。
資料整理：IPR Daily
從雙方目前國內外的訴訟進展來看，珠海冠宇和ATL的專利戰或許不會在短時間內結束。兩家消費鋰電龍頭企業的競爭與產業發展和市場競爭、商業博弈息息相關。消費領域作為鋰電池早期投入市場的應用場景之一，發展至今市場已趨向飽和。曾有消息稱，寧德時代獨立之際與ATL通過協議約定，寧德時代不涉足3C電池領域，ATL不涉足動力領域[1]。近十年來ATL的確只專注于消費電池領域，若雙方真簽署了此類協議，在新能源汽車高速發展的形勢下，將給ATL在鋰電領域的未來發展帶來限制，這或許也是其利用大量專利向業內領先企業發起訴訟的重要原因。
從珠海冠宇此前披露的招股書和2022年年報來看，近幾年來，其筆記本電腦及平板電腦鋰電池、智能手機鋰電池的全球市占率排名分別穩定在第二、第五的位置。同時，近幾年發展迅速的珠海冠宇通過IPO則獲得更多了市場融資和發展機會，并逐步涉獵動力電池領域，給ATL的龍頭地位造成威脅。
珠海冠宇招股書
珠海冠宇2022年報
ATL走在專利訴訟進程十字路口，珠海冠宇如何選擇?
作為消費電池領域行業龍頭，珠海冠宇和ATL的專利戰在業內具有較深影響。相較于外界的眾議紛紜，一直以來，珠海冠宇對于訴訟的相關問題鮮少向外發聲，借著第五屆中國40位40歲以下企業知識產權精英(U40)頒獎盛典舉辦的契機，IPR Daily與本屆U40獲獎者珠海冠宇專利經理宋江濤就雙方的訴訟展開了一些交談。
談及雙方的訴訟，宋江濤認為，ATL發起訴訟的原因可能在于其只能做消費電池領域的限制，加之珠海冠宇這幾年的快速發展，被ATL視為了威脅，進而選擇專利訴訟的手段打擊珠海冠宇。在IPO期間，ATL委托其中美律師發函后，珠海冠宇主動和ATL就專利的問題進行了多次溝通，最終ATL因其要求未得到滿足轉而發起訴訟。由于專利訴訟的影響，延遲了珠海冠宇的上市時間，而大量不合理的訴訟給珠海冠宇的資源造成了損失和浪費。
回顧珠海冠宇的成長經歷和技術發展歷程時，宋江濤介紹：“珠海冠宇是一家踏實、穩健的民營企業，非常注重研發以及知識產權保護，近五年研發投入累計超22億元，當前累計申請專利4100余件、已獲得授權專利1700余件，有著20幾年的堅實技術發展脈絡，因此面對ATL發起的專利訴訟，珠海冠宇團隊內部有足夠的能力應對ATL的訴訟。”
同時，珠海冠宇相應的反擊措施已經在行動中，據宋江濤透露，近日綜合全球訴訟的情況，珠海冠宇在應訴策略上將會有新的考量。鑒于ATL在訴訟中一些非正當的行為，珠海冠宇已經在美國對ATL提起了反托斯拉訴訟。在國內，珠海冠宇接下來將以不正當競爭、惡意訴訟、專利反訴等途徑對ATL進行反制，他提到，無論ATL后續是否繼續發起專利訴訟，珠海冠宇都將采取更有力的反制手段。
“如果把這次的專利訴訟看成是一次戰斗，那么硝煙未散盡時，我們已經在檢討我們的戰略、執行和資源配置。這是一次考驗，但我們內部同時把它視為一次提升。”宋江濤表示，切身經歷行業內的專利戰后，促使珠海冠宇內部產生了很多反思，包括企業的專利布局、證據保留、供應商管理、團隊管理等。
從一組研發數據中，我們或許可以窺見專利戰給其帶來的深刻反思。珠海冠宇2023半年報顯示，2023上半年研發投入約計48387.94萬元，占營業收入比例的8.84%，較上年同期增長2.17%。企業研發投入和專利的申請保護，一方面是企業發展和科研創新的需要，一方面也可以成為企業在面對各自技術糾紛和訴訟時的底氣和武器。
珠海冠宇2023半年報
近年來，中國鋰電池產業發展持續保存全球領先地位，中國鋰電民族企業也隨之成長壯大，珠海冠宇今天的迅速成長，既是大產業發展下的縮影，也是26年專注鋰電技術研發的厚積薄發。隨著市場競爭的激烈，鋰電池領域面臨著更復雜多元的挑戰，近年來處于中國鋰電池產業鏈中的企業不斷被傳統日韓強企發起專利訴訟，ATL與珠海冠宇的專利戰，正是中國本土民族企業迎接外部挑戰和成長磨礪的一個縮影。當站上國際舞臺的時候，更多像珠海冠宇一樣的中國企業正在一邊應對著來自多方的打壓，一邊不斷調整自身發展壯大，一步一步邁著趕超的步伐，堅實而腳踏實地走向世界。
注釋：
[1]雪球.寧德的進擊!CATL與ATL就兩輪車、儲能、技術授權簽訂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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